當天早上我從Flam出發,搭乘火車欣賞完挪威縮影的最後一段,晚上才又從Bergen市中心轉乘公車。
車程約二十分鐘,下站牌之後還需走約十分鐘的上坡路段才能抵達住宿處。
其實考量方便性,住宿平常我多半是直接訂市中心位置,從機場到中央車站後不用再思考,直接步行就能抵達的那種。
但從斯德哥爾摩、哥本哈根到奧斯陸,已經好一陣子都是住Hostel,很需要一個人的空間好好休息享受靜謐。
加上被AirB&B裡,屋子就在湖旁的美麗景象深深吸引,於是就不顧一切地下訂了。
Jon是我在Bergen的民宿Host,年紀約在55-60歲左右。
一頭白髮的他,隔著銀框的鏡片,眼睛閃爍著溫和智慧的光芒。
他很符合我對北歐人的印象,高大友善,但卻始終保持著一點距離。
親切地跟我講解完屋內可使用設施和配置,知道我不排斥貓咪,
順道介紹了我和他的貓米拉和路巴認識之後,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
(相關文章:【一個人旅行歐洲60天】挪威.卑爾根的米拉和路巴|許涵的102種生活)
雖然Jon就住在和我同層另一邊的主臥室,但卻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只能偶爾從水槽裡一兩支待洗的叉子或湯匙,或者桌上出現的採買超市袋子,
確認我真的不是一個人住在這棟屋子裡。
住在Bergen三天,含離開的那個早上,我只遇到Jon三次。
第一次是隔天早上我正要從民宿出發到市區裡溜達,關門的時候卻發現門怎麼樣都鎖不起來。
此時Jon剛好在門的另一端,但是他並沒有幫忙我鎖門的意思!
一般來說,遇到這樣的狀況,我猜普通人應該會有點生氣。
「嘿,你就在裡面,怎麼不順手幫我鎖個門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讓我自己試。
但是他並不是漠不關心,他一直在門後注意這整個過程。
這其實可以看出挪威的教育風格,
從旁協助培養出孩子自立解決問題的能力,而不是直接幫孩子解決問題。
如果你總是幫他解決問題,那麼他往後遇到相同問題,還是無法解決。
你可以再次出手幫忙他,但是...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呢?!
我想若今天住的是台灣民宿,熱情的台灣民宿爸爸一定早就幫我鎖上門了。
第二次是第二天晚上,我在廚房裡煮我從市區超市買回來的食材。
我問了他一個這幾天在挪威觀察到的有趣現象:
「為什麼挪威人看到我會跟我說挪威語呢?」
在斯德哥爾摩和哥本哈根,瑞典人和丹麥人看到我的東北亞臉孔都會主動切換成英語模式,
只有在奧斯陸和卑爾根,店員會直接用挪威語跟我說話,
知道我是半句挪威語都不懂的「觀光老外」,才會轉成英語,
而且走在路上甚至有挪威人問我路。
Jon聽完之後露出微微詫異的表情,說他自己其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我自己推測是因為在挪威的這兩個城市的移民和難民人口比例比起另外兩個首都高,
所以他們看到東方臉孔也會自然覺得是會講挪威語的新移民吧。
在斯德哥爾摩真的很少遇見東北亞臉孔,一整天下來最多只看到一到兩個。
哥本哈根稍微多一點,走到奧斯陸和卑爾根覺得好像處處都是東北亞臉,連店員都會看到幾個。
也因為這樣我一直以為挪威比起其他兩個維京兄弟國收留了較多的難民和移民,
後來發現是所在城市的關係,以瑞典而言新移民多集中於非首都的馬爾默。
之後也稍微訪問了一下Jon對於國家收留難民的看法,覺得滿有趣的。
第三次遇到Jon,是我要離開卑爾根搭飛機到冰島雷克雅維克的早上,他開車載我去機場,
還幫我把頗有份量的行李箱搬到車廂。
我覺得這個行為真的很有意思!
按理來說北歐強調男女平等,男性並不會主動幫女性提重物,對他們來說女性並不是弱小族群,
只是跟他們一樣的另一個性別的人類。女性若無端被幫忙了,其實會不太高興,覺得自己被小看了。
對孩子強調訓練自立,不插手干預。對陌生人保持距離,但是 遇見需要幫助的人絕對不置身事外和視而不見*。
(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這段影片,當路人看到冷到發抖的小男孩時,會發生什麼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so8rjPanPY)
實際親身體驗與讀過的北歐文化書寫相應照,
覺得這個民族真的是看似冷漠其實十分善良,而且友善內斂知進退,真的很可愛有趣!
(相關文章:【一個人旅行歐洲60天】丹麥・Norreport地鐵站遇見害羞的天使|許涵的102種生活)
好啦,回歸正題。
我覺得Jon推測依我的體型行李箱太重了,所以我是上述第三種,需要被幫助的人,
他不能視而不見,置身事外,於是就直接幫我搬了。
覺得挪威人應該滿注重隱私的,一直不敢隨意聊一些個人相關問題。
但在車上亂聊的時候聊到我的工作,我也隨口問了他的工作內容。
他說原本他是科技公司的工程師,但是三年前挪威石油價格崩跌,當時約有三萬挪威人失業,
很不幸地,他也是其中之一,所以開始轉專職股票投資和邊經營民宿。
聽到這個我好訝異,感覺終於衝破媒體報導的夢幻泡泡,碰觸到了高福利快樂國的真實面。
腦袋裡過去曾看到的那些台灣架上商業雜誌封面的快樂北歐人微笑嘴角,瞬間多了一點現實的苦澀。
另外,對於難民我抱持的看法都是不開放的,因此聊天過程我很直接地跟他說,
如果我是國家領導人,我一定不會接受沒有工作能力的難民。
(講完之後我有點後悔,覺得還不夠全盤了解難民議題,這樣講好像太武斷了,
所以之後又去唸了書寫北歐難民的書籍。)
聊天過程中,他的手機鬧鈴響了。
鈴聲居然是一隻雞在叫!他笑著說,我的動物叫了,邊把鈴聲關掉。
所以這個時間點是你載我去搭飛機設的底線嗎?
如果我還在家裡摸,你會對我大聲咆哮,我開玩笑道。
他哈哈大笑,我感覺挪威人身上的冰融化了!
然後,又是一陣子亂聊。
到機場下了車之後,他一樣幫我把行李從車上拿下來,
跟我說再見,歡迎我隨時再回到卑爾根。
然後,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擁抱!
天哪,我得到了史上對陌生人最有距離感之一的民族的擁抱耶!
好開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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